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感動網(wǎng)友的“追光女孩”,高考成績出來了……

那是她一個人的考場。一手撫摸試卷,一手摸索答題,她完成了人生中一次極為艱難的挑戰(zhàn)。這樣的場景曾在夢中多次出現(xiàn),夢里沒有光,也沒有色彩,有的只是無盡的黑暗。

現(xiàn)實往往比想象更殘酷。就像手術(shù)只能緩解疼痛,并不能給她帶來光明,她的高考成績也以19分的差距,宣告與夢想暫時無緣。

她有一種超越年齡的堅強,能夠坦然面對一切。如果可以擁有光明,她特別想去爬雪山,想親眼看看雪是否就像傳聞中那樣白。


【資料圖】

她不是一個個人,而是代表一個社會群體。這個特殊的群體,常常選擇把自己藏起來,但他們的內(nèi)心同樣有光,同樣渴望被“看見”。

01

藏在角落的表演

郁曉楠的家很久沒有這般熱鬧,一群記者扛著“長槍短炮”擠在客廳,焦急地等著一個時刻的到來。

作為安徽省今年唯一的盲人高考生,郁曉楠幾乎吸引了合肥全城媒體的關(guān)注。昨天一大早,她就被早早到來的記者從被窩里“提溜”起來。

一切就緒,準備查分。即將到來的這一刻,變得神圣而又充滿儀式感。

6月24日10:45,2023年安徽省高考查分通道開啟。

媽媽準備為郁曉楠查分數(shù)。全媒體記者 郭如琦 攝

讓現(xiàn)場所有人沒想到的是,母親孫如奧卻怎么也找不到女兒的準考證。沒有考生號,眼睜睜看著查分通道開啟,一群人傻了眼。

束手無策之時,郁曉楠突然想起曾經(jīng)跟同學(xué)李鑫說過自己的身份證號和考生號。這是一個記憶力超棒的小伙,盡管眼睛看不見,但只要聽見什么,基本“過耳不忘”。

上午11時許,李鑫終于傳來郁曉楠的高考成績:總分311分。今年藝術(shù)B類本科(文科)錄取分數(shù)線330分,她還差19分。

相比記者們的惋惜,郁曉楠反倒很平靜。 這個分數(shù),她自認為已經(jīng)超過預(yù)期,沒有太多的遺憾。接下來,她計劃去北京看眼睛,之后投入復(fù)習(xí),為下一次考試作準備。

一切照舊,一切波瀾不驚。

其實,沒有人比孫如奧更清楚女兒這一路走來的苦,盡管郁曉楠從來都不曾在她面前抱怨命運的不公。

新生命的降臨,值得被慶賀。遺憾的是,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足夠幸運。出生的時候,胖嘟嘟的,很是可愛,郁曉楠并沒有表現(xiàn)出自己的特殊。

沒過多久,她就整天哭鬧,家人總覺得不對勁,但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。經(jīng)過醫(yī)生詳細檢查,最終作出診斷:先天性青光眼!

青光眼,是三大致盲眼病之一,總?cè)巳喊l(fā)病率為1%。這一略帶專業(yè)的醫(yī)療術(shù)語,就像一塊大石頭,重重地壓在孫如奧的心上,讓她喘不過氣來。

迎接新生命的喜悅才剛剛開始,就被突如其來的不幸匆匆打斷。她想不明白,自己的女兒怎么就成了那1%?

隨著年齡的增長,郁曉楠的病情不斷加重,視力越來越差。歷經(jīng)多次治療,她的雙眼勉強存在一丁點光感,幾近失明。

從此,光消失了,她的世界是一片黯然。

就在一家人準備向命運妥協(xié)時,偶然的一次親眼目睹,讓孫如奧帶著郁曉楠走向了另一條路,一條她從未想過的道路。

那是郁曉楠上幼兒園的時候。班級組織文藝演出,一群小朋友在臺上熱情洋溢、載歌載舞,臺下掌聲不斷。

此時,一個角落里,郁曉楠偷偷跟著節(jié)拍,扭著腰,揮舞著小手,做著相同的動作……當然,她沒有觀眾,也沒有掌聲。因為眼睛,她沒有被選中登臺表演。

看到這一幕,孫如奧心如刀絞,泣不成聲。

這只是平常一幕,也可能是眾多“一幕”中的一幕。她不知道,這些是否會在孩子幼小的心里留下些什么?

回到家里,孫如奧哽咽著說起了幼兒園的這一幕。孩子的父親沉默了許久,吐出一句話:一定要給孩子找到一所接收盲童的學(xué)校。

小時候登臺表演的郁曉楠。(受訪者供圖)

02

打開了另一扇窗

這是一個艱難的決定。這個莊稼漢知道,等著他們的將是什么。

多方打聽,他們得知省城合肥有一所這樣的學(xué)校——合肥特殊教育中心。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,孫如奧趕緊與學(xué)校聯(lián)系,沒想到很快就得到了肯定的答復(fù)。

一家人在高興之余,又陷入新的困境。從蚌埠到合肥150多公里,郁曉楠去合肥上學(xué),身邊肯定需要有人照顧,可家里怎么辦?在合肥的生活費又從哪里來?

孫如奧記不清經(jīng)歷了多少個難眠之夜。為了孩子,他們最終決定舉家前往合肥。

2011年,孫如奧把十幾畝地托付給自己年邁的雙親,背著簡單的行囊,帶著郁曉楠姐妹倆來到合肥。孩子父親外出打工,去掙一家人的生活費。

有人說,女本柔弱,為母則剛。媽媽的模樣,本就帶著軟肋和盔甲。孫如奧的身上,充分展現(xiàn)出一位母親的柔軟與剛強。

一個女性,帶著兩個孩子,初到一個陌生的城市,其中的艱難可想而知。郁曉楠至今還記得,小時候很少能穿到新衣服,身上穿的多是親戚或同學(xué)送的舊衣服。

節(jié)衣縮食,再苦再難,孫如奧也沒想過放棄,始終在咬牙堅持。郁曉楠的姥爺也時常打電話過來,給她們鼓勁,希望能看到小楠楠登臺演出。

進入合肥特殊教育中心,郁曉楠的小學(xué)生活開始了。基礎(chǔ)差,跟不上,她就一直和時間賽跑,就像追尋那一束屬于自己的光。

盲文,是盲生文化課需要攻克的第一關(guān)。盲文由凸點組成,只能靠觸覺感知。剛接觸盲文,郁曉楠始終犯糊涂,寫的時候從右往左,但“讀”的時候又是從左往右摸。

一年之后,她好像突然開竅了:寫盲文是用盲筆扎出“小坑”,那么觸摸凸點自然就得把紙張翻過來。從右往左扎,凸點就從左往右呈現(xiàn),符合正常的閱讀習(xí)慣。

左右之別解決了,剩下的就是背點位了,這相當于背生字。一本盲文書都有好幾厘米厚,她反復(fù)使用手指去“讀”,一遍不行就再來一遍。

一年又一年,很多書上的凸點被她硬生生摸平了。在皮膚與紙張的頻繁摩擦中,她的指紋也基本被磨平。

郁曉楠在“閱讀”盲文書籍。全媒體記者 郭如琦 攝

文化課之外,郁曉楠憑借頑強的毅力,還學(xué)會了鋼琴、舞蹈、配音等多種才藝。

當然,她最愛的還是鋼琴。

世界是公平的,在為你關(guān)上一扇門的同時,也會為你打開另一扇窗。這樣的話,對于郁曉楠來說,或許有些殘忍。但事實證明,她在音樂上的確具有一定天賦。

合肥特殊教育中心校長張文勝就發(fā)現(xiàn),有缺陷的孩子也有自己的優(yōu)勢,很多盲童對聲音很有天賦,而且記憶力也很強。像李鑫這樣能夠熟記數(shù)字的孩子,并不罕見。

當然,天賦并不能取代汗水。她每天清晨5點起床,跟著母親去學(xué)校琴房練琴1小時,隨后回到寢室點眼藥水、吃早飯。這些完成后,再去班級開始一天的文化課學(xué)習(xí)。

冬日清晨,媽媽陪著郁曉楠去學(xué)校上課。(受訪者供圖)

學(xué)琴,關(guān)鍵是識譜。郁曉楠看不見琴譜,只能依靠母親。于是,一個只有初中文化、不知樂理為何物的農(nóng)村女性,毅然拿起了書本,與女兒一道從零出發(fā)。

孫如奧念一段琴譜,郁曉楠默默記下來,反復(fù)彈奏,然后再進行下一段,直至熟記整個樂曲。就是這樣,日復(fù)一日,年復(fù)一年,郁曉楠的指尖下終于流淌出一曲曲美妙的旋律。

郁曉楠終于可以登臺演出了。那是在2013年11月,她第一次登上學(xué)校舞臺,在全校師生面前表演鋼琴獨奏。

時間久遠,她已沒有太多清晰的回憶,但母親卻記憶猶新。當女兒怯生生地走向舞臺中央,孫如奧在心里不斷地重復(fù):她可以的,一定可以的……

這不僅是在給女兒鼓勁,更是在給自己打氣。

直至女兒演出終了。她模仿著大人的樣子,向臺下鞠躬致謝。那一刻,孫如奧再也止不住眼眶里的淚水。她的女兒終于不用藏在角落,她有了觀眾,也有了掌聲。

郁曉楠的姥爺沒有親眼看到外孫女的這次“首秀”。就在演出前兩個月,老人家因病突然離開了她們,沒能留下一言一語。

03

令人心疼的“成熟”

人是復(fù)雜的。

郁曉楠留給班主任許丹的印象,不只是較高的音樂素養(yǎng),還有懂事、聽話、活潑開朗、人際交往能力強……

對于自己的這個學(xué)生,許丹不吝溢美之詞。但是,多年相處,她發(fā)現(xiàn),郁曉楠經(jīng)常表現(xiàn)出與實際年齡不相符的成熟,那是一種令人心疼的“成熟”。

其實,小姑娘很脆弱,也很敏感。

那也是一次登臺演出。許丹原本答應(yīng)陪她一道,可沒想到身體突然不舒服,需要去醫(yī)院手術(shù)。手術(shù)之前,許丹特意給她打來電話:因為臨時有急事,不能陪她了。

掛斷電話,郁曉楠很失落,在心里不斷問自己:我什么地方做錯了?老師為什么不來陪我了?她是不喜歡我了嗎?

等到許丹康復(fù)回校,再次跟她解釋了具體原因,她才從失落中走出來。隨后,郁曉楠又陷入深深的自責(zé)當中。

或許,成熟只是她應(yīng)對現(xiàn)實的一種偽裝或妥協(xié)。

這么多年,她一直存在一種難以言說的恐懼,那就是被放棄,被父母放棄,被老師放棄……

上小學(xué)的一段時間,因為家里太拮據(jù),孫如奧將她安頓好,也到外地打工了。周一到周五,郁曉楠寄宿在學(xué)校,到了周末,她就住在小姨家里。

母親離開后不久,她幾乎每晚做噩夢,然后從夢中哭著醒來。夢里,母親的離開,是因為不要她了。

從此,她努力讓自己變得乖巧,不再給大人們添麻煩。

郁曉楠渴望和正常人一樣生活,但有時卻很難。她永遠不會忘記一次演出現(xiàn)場,兩個小女孩在一旁指指點點:她的眼睛怎么了?怎么穿成這樣就來了?

命運的安排,她無從選擇。她難過、失落,卻又裝作無動于衷。

鋼琴成了她最好的朋友。這是一位愛心人士捐贈的新鋼琴,她愛不釋手,每天早晨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擦拭鋼琴,像是給最好的朋友刷牙洗臉。

媽媽陪郁曉楠練琴。全媒體記者 郭如琦 攝

坐在鋼琴前,她可以分享甜蜜,也可以傾訴命運的坎坷。她愿意流著淚彈琴,在一片琴聲中摻入自己的不安、委屈、痛苦、悲傷。

一旦面對大人,她又情不自禁地將這些掩飾起來。

迫于生計,她的父親常年在外打工,聚少離多,母親孫如奧就成了郁曉楠最大的精神支柱。每天,她都黏著母親,她渴望被看見,渴望被愛著,更渴望擁有一份安全感。

一次演出結(jié)束,在現(xiàn)場主持人的安排下,孫如奧突然出現(xiàn)在舞臺上。郁曉楠離開鋼琴,抱著母親,淚如雨下。

郁曉楠最喜歡的曲子是《是媽媽是女兒》。不忙的時候,她喜歡打開鋼琴自彈自唱,將它送給母親。這首歌里面有幾句這樣的詞——

親愛的媽媽,

我不知道自己做得夠好嗎?

我是第一次做女兒,

可也是第一次來做我。

郁曉楠與媽媽相擁。全媒體記者 郭如琦 攝

04

不可移動的終點

如果沒有母親孫如奧,就沒有郁曉楠的今天;如果沒有鋼琴,她就不能走進高考的考場。

許丹帶的班級里,共有8名特殊學(xué)生,郁曉楠是其中之一,也是全班唯一參加全國統(tǒng)一高考的學(xué)生。

像郁曉楠這樣的特殊學(xué)生,在校期間都會學(xué)習(xí)一技之長,作為今后的謀生手段。她自己也學(xué)習(xí)了中醫(yī)推拿,如果不參加高考,高中畢業(yè)后也能找到一份工作。

對比中醫(yī)推拿,她更喜歡鋼琴,也更擅長鋼琴,所以決定參加藝考。目前,她的鋼琴水平已達到了9級,家里擺滿了各類獎牌、獎狀及獲獎證書。

作出參加高考這個決定意味著什么,郁曉楠心里清楚,她知道自己要付出太多太多。這不是一個沖動的決定,小姑娘很堅決,哪怕落榜,也絕不后悔。

郁曉楠喜歡極限挑戰(zhàn)。如果身體允許,她想去攀登雪山,挑戰(zhàn)那種極致的寒冷;她想去蹦極,挑戰(zhàn)高空墜落的瞬間失重……

參加高考,又何嘗不是一種極限挑戰(zhàn)?

練琴之余,郁曉楠與媽媽在家中閑聊。全媒體記者 郭如琦 攝

郁曉楠住在合肥經(jīng)開區(qū),學(xué)校在新站高新區(qū),從城市的西南到東北,乘坐地鐵,再轉(zhuǎn)公交,穿城而過,單程都需要1個多小時。

許丹始終不理解,在時間比黃金還珍貴的高三階段,郁曉楠為什么選擇每天走讀上學(xué),將時間白白浪費在路上?

沒辦法,郁曉楠想在文化課與鋼琴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,在家里可以增加練琴的時間。

她和母親一起制定了一個時間表:5:10起床,5:40出發(fā),5:50坐上地鐵,7:10下地鐵,再轉(zhuǎn)乘公交車,到校時間一般在7:30~7:50,可以趕上8:00的早讀課。

一切精確到分鐘。

然而,就在這一個多小時的放學(xué)途中,郁曉楠再次遭受重創(chuàng)。

2022年10月30日,郁曉楠跟著母親回家,路上被一輛車子撞倒。孫如奧腿部受傷,郁曉楠臉部骨折,眼睛受傷,牙齒碎了一顆。

當時,她感覺已經(jīng)失去知覺,但唯獨還能聽見母親的呼喊。嘴里流著血,她用盡全身的力量,掙扎著朝母親的方向爬過去。

母女倆抱頭痛哭。

這次車禍,給她的高考帶來新的不確定性。眼球突出,眼壓升高,壓迫神經(jīng),經(jīng)常出現(xiàn)頭疼。郁曉楠形容,頭疼起來,就像被念了“緊箍咒”,什么也干不了。

今年5月初,距離高考僅有1個月。在母親的陪同下,郁曉楠前往北京做了左眼手術(shù),稍微緩解了頭疼。右眼和牙齒手術(shù),等到高考成績公布后再做。

休息不足,身體高負荷運轉(zhuǎn),郁曉楠日漸消瘦,170厘米的身高,體重卻只有80多斤。

命運接二連三的打擊,讓她一次又一次陷入困境,但她并沒有氣餒,更沒想過放棄。

上大學(xué),已經(jīng)成為郁曉楠的一個執(zhí)念。郁曉楠下定決心,今年既然不行,那就再奮斗一年。

不管這條賽道如何艱難,她都設(shè)定了一個不可移動的終點,那就是成為一名人民教師。

她并不孤獨。她的同學(xué)李鑫,也給自己樹立了一個目標:考上醫(yī)科大學(xué),當醫(yī)生。在他心中,醫(yī)生是一個偉大的職業(yè),可以幫助更多人重獲光明。

自信、陽光的郁曉楠。全媒體記者 郭如琦 攝

這是一個特殊群體,他們的世界是黑暗的,但心中依然有光。

作為合肥特殊教育中心的校長,張文勝提倡因材施教,教會孩子生存技能是基礎(chǔ),更重要的是引導(dǎo)孩子一展所長,幫助他們實現(xiàn)價值與夢想。

如果考上大學(xué),郁曉楠想學(xué)的是心理學(xué),而并非摯愛的鋼琴。她希望幫助那群跟自己一樣的孩子,讓他們在哭過之后,還能笑著面對以后的生活。

打開一本心理學(xué)書籍,母親讀一句,她跟著記一句。最近幾天,郁曉楠的頭腦中頻繁閃現(xiàn)這一場景,那雙早已失神的眼睛仿佛看見了兩個自己,時而昏暗,時而斑斕。

文字 | 全媒體記者 許超眾 袁芳 通訊員 何玉影

攝影 | 全媒體記者 郭如琦

剪輯 | 全媒體編輯 何姍姍

編發(fā) | 全媒體編輯 周巧 吳青培

出品 | “合力”融媒體工作室、“看合肥”融媒體工作室

一審 | 周巧; 二審 | 束芳; 三審 | 吳林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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